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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并不如烟》：(二)没有青春的青春期

　　“首先，大家要有正确的认识，很多人说我们搞化工的不是点火就是爆炸……(此处省略200字)……那是完全错误滴!”------这是我们系主任郭鹤桐老师在开学典礼上给我们致的欢迎词。

　　别人啥感觉我真的不知道，反正当时我脑袋嗡的一下-----你们开斋就开斋呗，干嘛此地无银的吓唬我们这些新来的?

　　不过看在本科文凭的份上，忍 !!!

　　按理全国统考，我的成绩不差(好像在班里还偏高)，但真正“大学”起来明显感觉比别人吃力不少。

　　即使参加了学校体操队、搞搞文学社、参与不可描述的那啥沙龙、风雨无阻的晨练 占了我不少时间精力，但一直是班级的学习困难户，不过咱学习态度好呀!

　　大课都是坐前排(妈蛋的，谁敢污蔑我为了“亲近女生”才朝前挤的 我跟谁急!上千度的近视眼不坐前面根本看不清黑板鸭!!!)，从来没有不交作业(不会的我就虚心请教同学，搞得人家都烦我，直接给我抄还落得清静)，更没有迟到、旷课、翘课(就是中途开溜)等犯罪记录。 因而，老师都挺可怜我。

　　不可怜不行的，考试成绩都是以色列空军水平 : 超低空却不撞地坠毁(60～70分)。唯一的一次亮红灯是大三时的专业英语，成绩有险阻，补考才过关。最惊险的属线性代数，一考完我就带着书放假回家，断定100%开学回来补考-----所有动过笔的题目就算我全做对加起来也不够六十分。结果我得分60整，班里还有三个55～58分的倒霉鬼需要扶贫脱贫。

　　现在想来，肯定是老坐第一排脖子伸得像大雁看黑板的场景深深打动了老师。 而且，当课老师也姓王。

　　当然，选修课我也报得多多，什么西方哲学、电影文学、音乐……把自己安排得满满的，那些考试也有学分的，还被通报一次“考试作弊”(俄罗斯文学，天地良心，我真的没作弊，课桌肚里的笔记本来就是打开状态，但我没偷看，也用不着偷看，我喜欢的东西记性好着呢!)却又给我考试成绩与学分。

　　大学真是好地方，不过俺洁身自好，下围棋、打桥牌都是同学教会的。 打麻将、打拱猪那是劳动人民本色无师自通。 去严令禁止游泳的青年湖里扑腾解暑，抓抓湖里受到保护的小鱼回来炖着吃，从来没被校治安队逮到过，维护了班级荣誉。 抽烟有利于开拓思维写文章，喝酒有益于血液循环和跟兄弟们沟通感情并显著改善睡眠，看武侠小说可以提升民族自豪感，看一场准黄色录像彻底认清了西方资本主义的腐朽没落并为中学的生理卫生补了缺失章节的课。

　　所以，不良嗜好咱统统没有，人完美得像在新闻联播里头的革命先烈。

　　四年大学有几个重大收获 :

　　①从图书馆里确认郭沫若真的写过《李白与杜甫》这本减肥书。佐证了高中语文王广振老师的节食呕吐疗法的科学依据。

　　②军训时明白了绝对服从的含义，领导问“对不对”的时候，没有第二个答案。

　　③大学就是社会的缩影，打架、斗殴、赌博、黑涩会、黑白一家，都见识了，每年都会非正常死人。

　　④思想政治工作很重要，辅导员的职责就是负责把各种不和谐的苗头压制在可控范围内。比如，我们应用化学系有跟外系打群架的传统，之前没输过，到了我们这一届摊到李海平同志教导有方，自此应化系打架就他妈没赢过。而且，咱们班毕业后再没聚会过。

　　⑤社会主义就是好。我们金工实习就在本校，里面有台轻型车床，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捷克产的，虽然看着破破烂烂，据老师说，它的加工精度是当时学校里最好的。只比我妈小十几岁呀!

　　既然是吃化工这碗饭的，实验室那肯定得去，该学的、该做的都圆满完成。除了一次做流体力学实验时刀闸没合紧烧了水泵电机 之外，还跟同伴老万配合做了一次金属钾遇水可以点着煤油导致满水池冒火的额外实验，我也创造性尝试过从三口瓶的中间那个口 朝广口瓶里转移好不容易合成的成品，虽然从其他两个口窜出来不少洒了一桌面，老师还是肯定了我的尝试 : 你一抬手那架势我就知道你要完蛋了，但我就是不说!

　　老规矩，靠山吃山，我们喝酒的小烧杯、分酒的小量筒都是从实验室顺回来的，肯定都是新的。利用休闲时间刻苦训练“量取乙醇溶液”手法技能，这种孜孜不倦的精神老师该表扬我们才对。

　　(此处有掌声)

　　专业实验做过聚氨酯方面的，记得我做的那个方形软蛋糕最后瘪下去1/3，老师说我佐料放多了。

　　大四真正接触高分子，也要完成毕业设计与论文。指导老师是哈润华，聚丙烯酰胺胶乳、反相乳液聚合。 同拜在他门下连我六个人，我是“老大”，也就是说同教研室的实验器具、试剂、辅助材料要是用完了都哄我去“领”。拿个本子去仓库，告知要什么什么，人家发放，我签个字，把东西背回来分发。实验台面有限，人多又挤(哈老师还带了两个研究生)我们就分班用。咱身体好，得照顾老弱病残孕，肯定夜班。

　　我不在时，白班人用什么东西也有样学样的去领，更有样学样的把领用人毫无例外地都签成“王宏德”，后来才知道，领的东西都是要钱的，都是从各课题组自己争取来的科研经费或者创收经费里出。更可悲的是我练成了传说中的嫁衣神功，我用的单体都是我自己合成的，晚上合成、配制好了装瓶贴上标签，含量、比例注明得详详细细，结果白班的两个本科生一个硕士生都去拿来就用(他她们用的是同一种单体)，后来发现不对劲发火时，才有不相关者告诉我咋回事。

　　毕业论文在本组我是最低的，85分，够毕业了。但哈老师据说很恼火，在师弟妹们面前骂我败家子花他那么多钱，才做出那个鸟配方，而其他人都很乖，不吃草就能产奶。

　　得知后我很惭愧，哈老师为了我们拼命赚钱，他曾经自豪地告诉我们，有单大生意他朝胶乳里加盐，使得胶乳中水含量能提高10个百分点而体系仍然稳定，产品照样原价卖。 要知道，盐好贵的，水也不便宜!

　　所以，毕业答辩后我专门向哈老师道歉 : 钱，我花多了，多谢恩眷。很有前些年马加爵事件后，很多满心忐忑者“多谢不杀之恩”的情怀。

　　哈老师很谦和，只叮嘱我以后“做人一定要谦虚、一定要谦虚、一定要谦虚”。我相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就是从那时开始流传的。

　　联想起毕业设计实验时，孙多先老师(聚氨酯业绝对的前辈)带的三个学生(他们是我们高分子专业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前三名)时不时的会在我们老板(哈老师)不在时偷偷溜过来陪着笑脸借用我们的器材，最多的是用分析天平。

　　孙多先老师本来可以做有钱人的。 他专业一流，就是因为去美国交流讲学一年，回来后课题没有了，教研办公室最差，实验室也是谁都不要的小杂货间。传说中三个学生的有些试剂也是同窗之间偷偷摸摸接济的。 现在想来，老人家活该穷，脑子活络一点就吃不完用不清，抱着金碗讨饭饭，书生气害死人。

　　也见过王松云老师跟实验室校工打架，王老师打输了，嘴角有血丝。原因是为学生争夺实验台面与实验安排。学生毕业实验是花钱的，校工那边的实验是创收的。

　　我毕业于1990年，当年世界杯阿根廷与巴西的比赛时，我不得不半夜做最后一次实验，无法看直播，听到远处齐刷刷的一阵惊呼，我知道巴西队完蛋了。再加上前一年的挫败，在青春期最盛的季节里失却了青春。

　　毕业顺理成章，工作分配人家还羡慕咱呢，直接“回”金陵石化吧 !毕竟工资、曼馁是实实在在的诱惑。 至于大一就得了鼻炎，那是专业的标志，母校奉送的，谁得谁光荣。

　　不说了，天要光了。

　　金陵石化见!

　　2018 . 07 . 21 凌晨 于江西莲花